斗牛生来就是为了死在斗牛场上?
文/Lens记者 马婧 胡坤 实习生 段漪琳
在马德里拉斯班塔斯斗牛场,看台高处的一名女子用扇子遮挡斜射的阳光,欣赏斗牛的第二个环节:骑术。古时的斗牛在马背上进行,只有贵族有资格参与。1726年前后,名垂青史的西班牙斗牛士弗朗西斯科·罗密欧(Francisco Romero)第一次站到地上面对斗牛,此后骑术逐渐退居次要位置。
在这个斗牛场出场的斗牛士,都会被视为国家英雄,他们是以生命为赌注。在过去,从事斗牛士职业的通常是下层阶级的人,他们中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能变成偶像式的人物。但现在,西班牙有许多培养斗牛士的学校,他们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随之提高,人们更多因为荣誉而非谋生来从事这一职业。
除了西班牙,斗牛也在葡萄牙、法国南部以及拉美的前西班牙殖民地盛行,但不限于这些天主教国家。作为人类好勇斗狠天性与原始征服欲的外延,斗牛还存在于阿曼、印度、波斯尼亚等地,美国中西部的“小丑骑牛”也被认为是斗牛的另类形式。
斗牛迷们总是笑眯眯的。似乎斗牛是他们之间一桩心领神会的秘密。不喜欢斗牛的人,原因倒很容易猜测:也许是看不得动物受伤害,也许是受不得公开展示暴力,又或许是出于政治原因,或者,只是觉得无聊。
海明威写过,“一个国家要热爱斗牛, 必须具备两个条件,一个是那里必须饲养公牛,二是那里的人必须对死亡感兴趣。” 斗牛是一场以公牛的死为目标的三幕悲剧。
第一幕是公牛朝长矛手进攻,剑杀手须配合用红斗篷保护落马的长矛手。第二幕是短标枪手投掷三对、最多四对短标枪。第三幕即为剑杀手表演完穆莱塔动作,使公牛放低脑袋,以便他从牛角上俯身,把利剑从公牛两块肩胛骨之间插入,杀死公牛。
现代正式斗牛,通常是六头牛,由三个不同的人来刺杀。法律规定公牛必须是4 岁- 6 岁,不可以有身体缺陷,长一副好角,而且锋利。斗牛开始之前公牛都要由市级兽医做体检。不到年龄,牛角不健全或者是眼睛、牛角有毛病,以及有瘸腿等明显残疾的公牛,兽医应予以拒绝。除此之外,还会有代理人品鉴一头牛的好与差,当然都是从斗牛士的观点出发的。好牛的体型应该不是很大、不很壮,牛角不很大,肩部不很高但视力要好,对颜色及动作反应快,冲击勇猛而且干脆。最差的牛自然就是对颜色或动作无反应,或者胆子不大,缺乏持久的凶狠,因为这样就让斗牛士说不准公牛什么时候会进攻,会不会进攻,怎么进攻。
所以,斗牛不是一项运动,因为它没有达到平等竞赛的企图。它是一场“表演”——表演中,人有危险,但牛必死无疑。
当然剑杀手必须以见识与技术来制服公牛,只有在以优美动作去制服对方的限度里,斗牛看上去才是美的。人们崇尚勇气, 对那些面对巨兽仍然双脚笔直、保持理智与优雅的斗牛士钦佩不已。
英勇无畏的斗牛士被形容说有很多睾丸,胆小的斗牛士没有睾丸。而公牛的睾丸被当地人亲切地唤做“criadillas”,如果加上大蒜、牛至和香菜一起杂炒,还是一道美味。从前看完斗牛,杀到了第五头公牛的时候,第一头公牛的睾丸就炒好了送到皇家的包厢。西班牙独裁将军普里莫·德里维拉在谈话中极喜欢说男人的强壮有力,所以人们说他吃“criadillas”吃得太多都跑到他脑子里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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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西班牙,斗牛不仅是传统,甚至深埋着政治。
19 世纪末20 世纪初期的社会动荡, 在1936 年的内战中达到顶峰,整个国家充斥着极端主义,彷徨中的西班牙人不是走向了法西斯,就是选择了共产主义。在这场战争里,斗牛也以亦正亦邪的意象代表着所有人心中的西班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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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斗牛不是建立在折磨动物的基础上的,对爱好者而言,他们并不是享受暴力。斗牛生来就是为了死在斗牛场上的,如果斗牛不是死在斗牛场上,那么它本身便不存在。由人类饲养的动物没有一种是真正自由的, 也许有一点讽刺。斗牛的天性使然,即使它们可以获得自由,它们还是会打架。”西班牙斗牛评论家安东尼奥·洛尔卡强调说。当人们生在这样一种社会:斗牛是它美学概念的主角,是一种文化仪式,支持与反对便经常变成了鸡对鸭讲。
和斗牛如影随形的还有狂欢。昼夜不停的狂舞,纵酒,喧嚣。一切宛如梦幻, 好像随你怎么干都不会引起任何恶果似的。 狂欢期间,考虑后果似乎是不合时宜的。在节日全过程中,哪怕在片刻安静的时候, 你都有这种感觉:必须喊着说话,才能让别人听清。
早上6 点是牛群过街的景象,焰火“嘭” 地一声把人们惊醒,这是城郊牛栏释放牛群的信号。所有的阳台上都挤满了人。突然街头涌来一群人,顺着小街向斗牛场跑去。后面跟着一伙人,跑得更急,随后有几个掉队的更拼命跑。人群过后有一小段间隙,接着就是四蹄腾空、晃动脑袋的牛群了。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地方。有个人摔倒在地,滚进沟,一动不动地躺着。但是牛群没有理会,只顾往前跑去。牛群看不见了,斗牛场那边传来狂叫声,叫声经久不息。最后有颗焰火弹啪地爆炸,说明牛群在斗牛场已经闯过人群,进入牛栏。
真正的斗牛一般都在午后开始。如果是第一次看斗牛,那需要按照自己的性格来选择最适合的位置。座位离得远些能看到整个场面,也不怕会受到细节过多的惊吓;相反,离得很近的座位上可以细细看各种动作、反应,甚至场边各种人的表情。
当节日过去,街头兴许只有几个孩子在广场上捡剩下的焰火杆。把牛群放出笼的告示和火车时刻表依然贴在拱廊的柱子上。有时候会碰见一名扎蓝色围裙的侍者拎着一桶水,拿块抹布走出来,动手撕告示, 把纸一条条地扯下来,擦洗粘在石柱上的残纸。这就结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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