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个患了肥胖症的消费世界”

文/本刊记者 戴路

摄影/马丁·帕尔

法国阿尔勒，一位摄影系的学生要向自己的拍摄对象马丁·帕尔致敬——因为帕尔曾经嘱咐大家：拍摄肖像时一定要保证对方没有准备好；那只手伸向帕尔，既像是让他走近点（“拍摄他人时，靠得越近越好。”这也是帕尔的名言），又像是挑逗。

马丁·帕尔1952 年出生在英国的萨里郡，14 岁时就想当一名纪实摄影师，他认为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是自己的爷爷，一位摄影爱好者。几十年来，他像兔子一样在全世界窜来窜去，立志于在最乏味的地方搜集最令人难堪的影像，如果你能忍受它们的话，你能在其中发现一种英国式的喜感和模棱两可的情绪，对于这个在全球化的过程中不堪重负、迅速衰老的世界，帕尔对它又爱又恨。“我的工作就是夸大现实以表明我的观点。我的谎言都反映着真相。”他说。

“中国比其他国家更难拍。”马丁·帕尔（Martin Parr）说，他已经来过八次了，但“拍到的大多数照片都不怎么好”。这个庞大复杂的国家让玛格南最昂贵的摄影师犯难，“人多本身是一种吸引力，但是中国人无时无刻不在拍照，什么都拍——他们不是唯一有这种爱好的人，日本人在这方面更差劲。在一个影像泛滥的文化之中，你只会更加看不清。”

马丁·帕尔，一个戴着圆眼镜、笑眯眯的小老头，嗓音洪亮得能吓你一跳——但他是个坏蛋。我的意思是，没人会喜欢他镜头里的自己，哪怕那张照片能卖到2000 英镑。他偷偷摸摸地拍下人们最不想看到的自己的样子：淑女帽子上落了一只苍蝇，无聊的夫妇在独处时貌合神离，沙滩上晒日光浴的人们像烤肉一样肥嫩、金黄，孩子抓着甜甜圈、嘴上抹满了奶油和糖霜。

在马丁·帕尔看来，这是个患了肥胖症的消费世界，你能看到的大部分照片都“太甜了”。“报纸上几乎所有的照片都是宣传，旅游景点总是它最美的样子，食物总是鲜艳可口，模特儿们光彩照人——这些跟真实情况实在是相去甚远。”
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躲开消费，常常早上5 点起床在网上竞拍旧盘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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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马丁·帕尔在他最喜欢的拍摄地——海滩上溜达时，吸引他的并不是阴霾天气里依然密集的度假人群，而是一对拍摄婚纱照的年轻男女。在北戴河的海滨，新娘穿着西方传统的白色婚纱，新郎穿着白色西装，按照摄影师的指挥上下跳跃。“他们真的是非常认真地在做这件事。”帕尔说。

“海滩吸引我之处在于，它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，在那里，我们放开禁忌，显示出真正的个性。”帕尔曾经说，他不怀好意地拍下毫无戒备的度假者的可笑之处并以此扬名。但是海滩上的婚纱照显然不属于此类。“在中国，”他说，“大多数人都不自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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