度过“粉红承诺”的劫难
文/路瑞海
摄影/皮埃尔·克洛凯·德·罗斯蒙德
克洛伊非常想从往事中摆脱出来，除了进行精神分析和深入交流，她的心理治疗师珍妮特还建议她画出自己内心的想法，写下自己的经历的片段，以及看书时做读书笔记，找出那些和自己相关的内容。克洛伊的画灰暗凌乱，画的都是插着利剑的心、针头、头上长角的魔鬼，写下和摘选的文字片段也与破损、心碎有关。这些宣泄方式让克洛伊积累的负面情绪得到了部分释放。
克洛伊还找出童年时画给母亲的卡片，画面中涂满凌乱的红色块；她写的这个“我爱”两字，爱也是残缺的。据心理学相关研究，年纪很小的被性侵孩子，画画时会使用很多红色，或者对火表现出一种痴迷，这种迷恋会表现为画有火的画。有研究者称，突然喜欢玩火和遭受性侵犯之间有着一定的联系。
对待儿童性侵问题，西方国家也经历了忽视到正视的一个过程，现在在一些欧美国家，性侵不仅是法律问题，也被纳入到流行病学范畴——即它在人群中有大致的发生概率，接触式性侵发生率在10%左右，插入式性侵发生率为1%左右，不同的文化和社会环境下该数字会上下浮动。南非因为其独特国情，女孩和男孩被性侵的发生率在全世界一向都是最高之一。不少国家为防范儿童性侵、保护儿童建立了相应的制度，并在细节上注意防止儿童被二次伤害，比如：在中国，受害儿童可能需要面临家人、警方、律师、社会工作者、心理专家等的多次问询，而在上述国家儿童只需完整讲述一遍。
出生于1971年的南非摄影师皮埃尔）历时三年，经过了大量的采访和拍摄，完成了一项对未成年人遭遇性侵害的深入调查记录。他将这个专题命名为“粉红承诺”（PinkyPromis），本意是指用小手指（pinkyfinger）拉钩做出的不许反悔的承诺。皮埃尔意在指出，性与粉红色相关联，而秘密是性侵的最大的掩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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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生在少年儿童身上的性侵害在世界范围内普遍存在。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，仅2002年，全球有1.5亿女孩和7300万男孩（均18岁以下）遭遇过强迫性行为和其他形式的性暴力。世卫组织还指出，各个国家都存在着家庭性虐待现象，这个问题不容忽视却又难以解决。
近年来中国大陆密集曝光的校园猥亵、性侵儿童案，反映出相关问题在中国的冰山一角。中国广东省妇联与检察院2012年的联合调研显示，在调查的过去三年，仅广东就有逾2500名女童遭性侵，近半在14岁以下，性侵女童者65%是熟人，性侵儿童的常为孩子的师长、长辈和熟人，很具隐蔽性。另外，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中心开展的“儿童性侵害调查”对近年来发生的儿童性侵案件进行了梳理，42.5%的案件在嫌疑人作案一年以后才被发现，12.5%在嫌疑人作案十年以后才被发现。
研究者指出，“性侵犯是儿童生命中的一次浩劫”。
因为题材的敏感性和调查采访的难度，相关的田野调查和深入的记录并不多见，因此皮埃尔的调查记录弥足珍贵。
然而，当Lens记者给皮埃尔发去采访信时，回复的是皮埃尔的姐姐让尼娜。她说，“皮埃尔已在2013年5月2日的一场车祸中丧生。”
让尼娜介绍，花费三年时间采访和拍摄性侵者和受害者，让皮埃尔心里承受了巨大压力。书籍出版后，他决定休息六个月，从“粉红承诺”这个项目中解脱出来。他选择了隐居，没有和任何家人、外部世界联系，他没有手机、没有互联网、没有e-Mail，只是每个月手写一封信给让尼娜。“在他的信中，他看起来很快乐，”让尼娜说，“他变得很平和，也有很多人生的感悟。”他在最后一封信中提到，正在构思一个新的拍摄计划。但不久之后，一起意外夺走了他的生命。
“那天晚上他离开当时的隐居处，他住得很偏远，我猜他是想走到最近的小镇，并希望沿途能搭便车回到约堡的家。”让尼娜说。午夜两点，皮埃尔出现在高速公路上，然后一辆车撞倒了他。当场死亡，凶手逃逸。“皮埃尔尸体损毁得极为严重，几乎无法辨认。”警方花了五天时间，通过指纹才得以确认身份。“‘粉红承诺’带给他的重压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。”让尼娜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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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埃尔主要采访拍摄了五位受害者和三位性侵者。这些拍摄对象中，最多的一个他采访了60次。皮埃尔在采访中发现，保密和沉默是伤害得以持续的关键因素，人们习惯不说出来。在《粉红承诺》的拍摄中，有个采访对象被皮埃尔采访和拍摄了七个月，在她的家中无数次进出，但她的一位家人始终不知道拍摄的主题是性侵。秘密是恋童癖性侵的基石，只要事情仍被捂着盖着，不管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，性侵就仍将继续。揭露真相是终止性侵的第一枪信号。这种说法也得到了心理学专家的赞同。
皮埃尔对于受害者的采访和拍摄，都是在精神创伤治疗专家的严格监督和指导下进行的。专家们支持这个计划，认为《粉红承诺》提供了一种治疗的方式，它承认受害者被性侵的事实，并让他们发出自己的声音。对性侵者的采访和拍摄，也同样是在专家指导下开展。
在展览中，孩子们的面孔被模糊处理，但嘴部保持清晰，寓意是他们会说出来，会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意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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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埃尔曾在一次采访中说：“在《粉红承诺》中体会到的孤独，也是它给我的一份礼物。我想我会在将来的某段时间出一本关于孤独和抑郁的书。在南非，孤独等于失败，孤独者被视为loser（失败者），但是实际上有如此多的人如此孤独。
完整内容请见《Lens》杂志……
